第五十章:自误

第五十章:自误

乾清宫

“桂俊乃天宝二十三年先帝御口亲封的武状元,曾多次参与平定漠北的大小战乱,丰德元年又平定了叶瑟城主的叛乱。依微臣拙见,此次皇上委派定远大将军一职,非此人莫属。”承恩公瑞祥捋着自己花白的山羊胡,不急不缓地说道。

另一名身着朝服的武官却并不赞同,躬身道:“微臣以为此举不妥!”

奕瑄示意那人继续说下去,“天宝二十三年,桂俊将军才刚过而立之年。这十几年来,虽说为朝廷平定了边疆的不少大小战乱,而如今的桂将军再也不是战场上意气风发的将军了。试问,一位不惑之年的老者又如何能担当起皇上委派的重任,此其一也;世人皆知桂俊将军是您中堂大人的侄孙女婿,大人您如此着急地为自己的侄孙女婿谋划,不免让人心生疑虑呀,此其二也;若真让下官不幸给言中了,可不就要毁了大人您的一世英名吗?此其三也,也是最为要紧的一条。”振振有词的正是满洲镶黄旗都统萨尔德。

“照将军如此说来,恐怕老朽这副老骨头也该在府里歇着了。”瑞祥话中带刺地反问着身旁的同僚。

萨尔德并未急着反驳,亦是一脸谦恭地说道:“中堂大人何须多虑呢,下官所述的不过事实而已,并没有针对任何人的意思。”

“你……”瑞祥一时语塞,也怕再多言语反而会引起了皇上疑心,倒时再落下个操纵裙带的恶名。

奕瑄见他二人谁也不相让,于是从旁调解说:“二位大人所言都不无道理,只是朕这里也有个合适的人选,二位大人不妨为朕参考参考。”

“老臣愿闻其详!”

“臣愿闻其详!”瑞祥与萨尔德皆毕恭毕敬地说道。

奕瑄离开了宝座,走到他们二人的面前,“此人虽谈不上身经百战,但也随军多次参战平定边疆的战乱,他出生世家,一门三代皆为我朝之栋梁。依朕看,他即符合了中堂大人择贤的要求,也符合萨尔德将军所提出的年轻力壮,此人就是---三等带刀侍卫东泰。

“老臣谢过皇上恩典!”瑞祥忙不迭跪下谢恩,谦虚地说:“只是,犬儿资历尚浅,怕是会有负皇上的众望。”

萨尔德见自己争了好半天,不但没落下什么好处,反而把瑞祥的儿子给捧了上去,心里不免有些懊恼;若是知晓皇上是这么个意思的话,还不如成全了桂俊更好。

“即日就让兵部拟派委任的折子,待折子拟好后,先交由中堂代朕审阅再发下去。”奕瑄交待完,又吩咐他们二人:“你们都跪安吧,朕也乏了。”

“嗻,臣等告退!”瑞祥与萨尔德连同殿内的几位章京一齐跪了安,方才退出了养心殿。

见瑞祥与萨尔德等人都退出了殿去,陈二喜忙让人将还热腾的茶点端了上来,身后的内监撩起了帘子,陈二喜调匀了气息才轻轻走进殿内。

“现在什么时辰了?”奕瑄听着有脚步声走了进来,便随口问了句。

陈二喜放下了漆盘,回话道:“回万岁爷的话,现在已经巳时了。“随即将茶盏递到了奕瑄的手边。

揭开茶盏奕瑄忽然想起了一个人,啜了口沁香四溢的杏仁茶,吩咐身边的陈二喜:“这茶很香,让他们给锦妃和淑媛的宫里都送些过去。”

“回万岁爷的话:太医交待过,锦妃娘娘产后体虚,不宜食用杏仁茶此类热性的食物;而福泰宫那边……”陈二喜却不敢再往下去说了。

陈二喜在奕瑄身边当差也有些年头了,一向有什么说什么,从来不会像今日这样吞吞吐吐的,“你今日是怎么了?难道还有人敢给你小鞋穿不成?”

“奴才不敢说!”陈二喜巧妙地引出了自己想说的事情。

奕瑄好奇地放下了茶盏,不由觉着好笑,“别再朕面前绕弯子了,说你想说的就是!”

“淑媛娘娘近日因在宫中擅自食用福肉,已被老佛爷降了位份。福泰宫的奴才们眼见着自己主子失势,也都另谋出路去了,现在除了宝娟等人仍在淑媛娘娘身边伺候着,便再也没其他人了。万岁爷您一直被前朝的事情给绊住了,所以奴才才没得闲向您禀报此事。”陈二喜一口气说了出来,连半口气也没敢多喘。

“备辇,去慈宁宫!”奕瑄急急地领着陈二喜出了养心殿,往太后的慈宁宫去了。

一路上,奕瑄一直都沉默不语:因为他比谁都清楚,任何事情可能都有回旋的余地,唯独在福肉这件事上。纵然寻常的宫嫔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误食了福肉,夺了位份、在冷宫中度过余生自是少不了的惩处;沐婉芙现在正怀着身孕,太后既然不希望自己知道这件事,想必是已经想好了处置她的法子,看来自己还得多费点心思才是。

平稳的舆辇沿着寂静深长的甬道前行着,奕瑄闭目眼神的瞬间,脑海里全是惠妃凄婉哀怨的眼神以及她怀中早已僵硬的三阿哥,这一切似乎都在暗示他什么。

一盏茶的功夫,舆辇平稳地落了下来:慈宁宫三个烫金大字的匾额在阳光下照耀下格外的耀眼。

宫门前的奴才们早已跪了一地,齐道:“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!”

奕瑄搭着陈二喜的手走下了龙辇,唤了他们起来:“都起来吧!”

“谢皇上恩典!”众人谢了恩,才缓缓起了身。

奕瑄领着陈二喜往慈宁宫的正殿去了,桂嬷嬷听见门口的动静朝奕瑄福了福身子,方才引着奕瑄往殿里去。

“儿臣给额娘请安,额娘吉祥!”奕瑄随着桂嬷嬷走进暖阁,随即朝暖炕上的太后请安道。

“快起来吧!”太后放下了手里的棋子,招手坐到自己的身边。

“儿臣谢额娘恩典!”谢了恩,奕瑄便坐到了太后对面。此时桂嬷嬷也已带人奉上了新沏的茶。

太后端起了手边的茶盏,问:“听说朝廷要往察哈尔调派驻防的官员,不知皇帝可有了合适的人选?”

“瑞中堂提议委派天宝二十三年先帝亲封的武状元桂俊将军,而萨尔德将军则毛遂自荐。”奕瑄将今日在养心殿所议的事情一一的讲与了太后听,“但儿臣以为,桂将军虽然与朝廷社稷有功,但其年事已高、已不宜再领兵作战,儿臣以为还是让桂将军安享晚年的好。所以儿臣委派了瑞中堂之子,三等带刀侍卫东泰为定远大将军,”

太后听后并未作声,奕瑄大概也知晓太后接下来会说东泰年纪轻轻、资历尚浅,不能胜任的话语,于是补充道:“东泰虽说年纪轻了些,但也随军参战多次,儿臣以为他还是有能力的胜任定远将军一职的。”

“额娘没什么不放心的,你早已自己管自己的事情了。再说,朝廷上的事情额娘也不便多言,你自己掂量着办便可。太后言语平淡地说着,既然他不着急说出自己的来意,一切就只是等而已。

没想到太后竟同意了自己的意思,一时间暖阁里的气氛不免有些尴尬,“额娘,儿臣今日前来是有件事情要求您开恩的。”沉默了片刻,奕瑄还是道出了自己的来意。

“什么大不了的事儿,瞧你把它说的这么吓人,那额娘可要好好的考虑考虑了,看看是不是能答应你这个请求。”太后巧妙地说,一来让奕瑄心里没个底不说,自己同时也洞悉了他的意图。

奕瑄淡淡地笑了笑,这才直入主题:“儿臣听底下的奴才们说,芙儿因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冒犯了先帝而被降了位份。儿臣不敢为她求情说些什么,只求额娘能看在她腹中未出世孩子的份儿上能网开一面、从轻发落。”

太后淡淡地扫了眼奕瑄身后的陈二喜,心里自然是有数的,“什么事情额娘都可以依着你,唯独这件事不行!”太后斩钉截铁地回绝了。

“额娘,虽然儿臣不知晓这其中倒底存在着什么误会,但以儿臣对她的了解,她绝不是那种莽撞之人,想必其中也另有文章。”奕瑄见太后一口就回绝了,心中不免有些着急,又道:“待儿臣查明了真相,额娘再处置她也不迟呀。”

“不行!”太后重重地拍着茶几,一脸的坚决:“若是再让一个不贞不洁的女子待在宫里,只会给皇室蒙羞、给你蒙羞你知道吗!哀家决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!”

一旁的桂嬷嬷见情形不对,忙说:“太后、皇上,这茶都凉了,还是让奴婢给您们换上新的吧。”

见桂嬷嬷有意缓解暖阁内的气氛,太后也稍稍缓和了语气:“就算她长的再像惠妃,她也只是一个替身罢了。如果她安分守己、恪敬妃德,哀家也不会拿她怎样,她仍然是福泰宫的主子。”见奕瑄一脸的坚持,太后也不打算再作隐瞒,“哀家将她禁足宫中之时,她竟然私自派身边的奴才去搬救兵,这分明是无视哀家的懿旨。如只是这样倒也罢了,她竟说反正都已经死到临头了,还不如在临死前做一回饱死鬼,竟然又让宫里的奴才用余下的福肉给做了碗面片汤。除此之外,哀家还听说她未进宫时,曾与人私奔过,若不是康王带人及时赶到,恐怕她早已是旁人的妻室了。”

“那不过是传言罢了,若她真与人私奔的话,依着康王处事的法子,又怎会让这样的事情流传出来而自毁声誉呢。”奕瑄仍旧不相信。

奕瑄忽然跪倒了太后的脚步,几近哀求地说:“额娘,孩儿已经失去过一个心爱的女人了。孩儿知道您不喜欢多生事端的妃嫔,婉芙她也绝不是那样的人,孩儿答应您,就算她日后诞下了皇子,孩儿也绝不会再晋她的位份了。”奕瑄为了让太后彻底放心,艰难地做出了抉择。

“起来吧!”太后起身扶了奕瑄起来,长长地叹了口气,“额娘也不是容不下她。只是自打她进宫后,有几件事情与她脱得了干系:先是蓉妃小产,那拉氏谋害龙裔,甄氏为了争宠而不择手段;哪一件不是因她而起,又有哪一件不是和她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。”说归说,太后还是做出了最后的让步,“额娘也有个条件:孩子生下来直接领去皇后的宫里抚养,宫里的祖制就是如此:孩子生下来只能由嫡母抚养。额娘只能让步至此,否则……”

“孩儿替她谢过额娘的恩典!”奕瑄终于如释重负地说着。他比谁都清楚:太后能做出如此退让实属不易,所以也未再多言,陪着太后闲话了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也跪了安、去了前朝。

送走了奕瑄,桂嬷嬷将暖阁内宫女太监都打发了出去。太后今日的让步,别说皇上会感到意外,就连她这个在太后身边伺候多年的人都有些不解;因为依着太后的脾气,是绝没有可能做出这样的决定。

太后举棋不定地看着棋盘,见她走了进来,笑着说:“快来替哀家看看,现在白子已经处于劣势:无论走哪步都注定了是一盘死局,你不妨替哀家拿个主意。”

“是!”桂嬷嬷躬身说了是,随即走到太后身边观看棋局,看了片刻后便有了法子,从碗里去了粒白子毫不犹豫地放在了太后左手的下方落了子。

太后笑意颇深地看了眼身旁的桂嬷嬷,自信满满地说:“如此一来,你不就等于将自己送到了哀家的嘴边,哀家随时都可以将你吞掉。”

桂嬷嬷闻言依旧是镇定自若,待太后落了子后,紧随其后的放下了最关键的一颗棋子;棋盘上的局势一下子被扭转了,原本必胜无疑的太后忽然被左右夹击了。只听桂嬷嬷道:“奴婢献丑了!”

太后这才朗声笑了起来,有些懊恼瞧了眼桂嬷嬷,“哀家真不该如此轻敌啊,如果刚刚不贪吃那枚棋子的话,怕是早就将你拿下了。”

“奴婢不过是赶巧碰上罢了,哪比得老佛爷您神机妙算啦!”桂嬷嬷谦虚地说。

太后起身搭着桂嬷嬷的手走到了梳妆台前做了下来,拿起了妆台上了珐琅银质的镜子察看起自己今日的发饰,问:“哀家是不是比从前老了许多啊?”纵使这位大月朝最尊贵的女人保养得如何得宜,眼角的细纹已然泄了她真实的年岁,只是她心底那份对权力的追逐与贪恋仍然不减当年罢了。

“怎么会了,您依旧是风采不减当年的娴贵妃,而今的皇太后。”桂嬷嬷讨巧地答着话。

太后却反手撂下了镜子,一脸的怒气:“哀家就不相信,她一个小丫头还能翻出天去不成!别说是当年的婉华夫人,就算再来十个婉华那样的贱人,哀家照样能把她们给收拾了。”

“您说的是!她不过是个黄毛丫头罢了,论谋略她哪儿能跟您比。就算宁寿宫的那位有心要扶持她,也得顾着她自己的身份不是,您太大可以不必担心。”桂嬷嬷及时宽慰着太后。

太后的嘴角不禁扯出了一抹冷笑,附和着:“既然皇上口口声声要哀家念着她肚子里的孩子,哀家姑且就再等几个月;反正皇上只说让哀家看在孩子的份儿上,至于孩子的生母,那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。”

“太后圣明!”太后的弦外之音,只有在暖阁里伺候的桂嬷嬷一人听懂了。

奕宸得知口信后,便步行赶往了福泰宫。虽说朝臣不便与后妃有所接触,但他是亲王,平时也常出入宫中给太后以及他的生母靖懿太妃请安,偶尔在宫中走动一番也不是什么违规之举。

本来他大可以不必冒这个险的,但是一听说她有难,他便再也顾不得那么多了。

耳边传来了呼啸的风声,他取近道直接往福泰宫去了。此时的他,心中更多的是懊悔:如果当年他像太后请旨赐婚的话,她就绝不会落到今日的这步田地;与一班歹毒异常的女子们共同争夺紫禁城内唯一的一个男人,稍有一个不慎,便会死无葬身之地。

待奕宸赶到福泰宫外时,朱漆的大门死沉沉地紧闭着,门口贴着的封条似乎说明昔日的宫殿此时已成为一所冷宫无疑了。

奕宸在宫外驻足了片刻,他毅然上前撕开了封条,推开宫门、穿过垂花门,来到了空无一人的院内。宫内的空地中央,摆着一张方桌,身着素花氅衣,手执毛笔不急不缓地写着娟秀的小楷:

谁翻乐府凄凉曲,风也萧萧,雨也萧萧,瘦尽灯花又一宵。

不知何事萦怀抱,醒也无聊,醉也无聊,梦也何曾到谢桥。

是纳兰性德的《采桑子》,遍地是凌乱的纸团,奕宸走到了她的身后,有些调侃地说:“难为到这个时候,你还有心情写这些东西。”

沐婉芙头也未抬,似乎很不高兴这突然造访的不速之客,继续重复地写着这一首诗,“亲王大驾光临,真乃是婉芙前世修来的福气,只不过我现在是戴罪之身,怕是会连累了亲王。”

“从你八岁那年替我顶了罪,我就告诉自己:日后不管如何,我奕宸一定对得起你。

沐婉芙手中的笔顿了顿,一地泪珠滴在了宣纸上,宣纸上的字迹立刻漾开了,“那些事情,请恕婉芙早已忘却了,王爷也趁早忘记的好,以免再给彼此图添烦扰。”

奕瑄从慈宁宫出来后,领着陈二喜等人往福泰宫去了,不管她因何被降了位份,她这几日所受的委屈都是不容否定的事实。无论如何,还是先将她从禁足的宫中解救出来再做打算。

陈二喜见奕瑄一路上沉默不语,低声催促着抬辇的太监们加快脚步,他也扶着舆辇小跑着前进。

甬道内寂静的有些诡异,舆辇在转弯时依旧平稳如初。一刻钟后,舆辇在福泰宫的宫门外稳稳当当的停了下来。

奕瑄扶着陈二喜的手走下了舆辇,宫门前的封条有被人撕过的痕迹,奕瑄顾自走在前面,缓缓推开了微闭的宫门。

身着朝服的奕宸单手握住了沐婉芙的皓腕,伊人泪眼婆娑,楚楚可怜的娇弱模样。

“你们……”奕瑄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们二人。

眼瞅着就要皆大欢喜了,谁料临了了还杀出这么个程咬金来,陈二喜的心已经蹦到了嗓子眼儿了,大气儿也不敢多出一声。

“臣弟见过皇上,皇上吉祥!”奕宸松开了沐婉芙的手臂,朝奕瑄行着礼。

沐婉芙也跪了下来,淡道:“贱妾见过皇上,皇上吉祥!”

“朕方才还不相信额娘所说的一切,现在一切全明白了。”奕瑄气急地看着奕宸与沐婉芙二人,眼前的一切早已让他失去了理智。什么兄弟手足之情!现在他的妃子正和他的胞弟独处一室,拉拉扯扯、不清不楚的,这叫他情何以堪。

“三哥,事情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。”奕宸试图替沐婉芙辩解。

“你闭嘴!”奕瑄不容置否地命令奕宸,又吩咐身后的陈二喜,“让这不知廉耻的贱人去她该去的地方,朕再也不想再看见她!”

“这……”陈二喜支支吾吾地不敢作声。

“怎么,连你这奴才也想造反不成?”奕瑄见陈二喜仍杵在哪里,狠狠踹了他一脚骂道。

陈二喜挨了一脚,连滚带爬的叫了随行的几名太监进来。沐婉芙平静地看向满脸怒色的奕瑄,不惊不慌,晶莹的泪珠顺着她的脸颊缓缓坠下,似一滴滴坠入人间的水晶。

奕瑄决绝地转过身去,陈二喜带人扶起了沐婉芙,待他们经过奕瑄身边时,沐婉芙淡淡地看了他最后一眼,亦是倔强的从他身边擦肩而过。

“今生,朕一定不负你!”

“不管何时,朕都会无条件的相信你、爱护你和我们的孩子,绝不让你们受一丁点儿的委屈。”

“待你平安的产下孩子,朕一定给你们母子一个像样的名份,绝不让她们小瞧了你。”

曾经的承诺都幻化成泡影,帝王的薄幸不过如此,荣宠不过在朝夕之间罢了。

她终究还是误了自己这一生的幸福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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